238255003

住在森林裡，有許多好處︰綠意、安靜、自然、芬多精

當然也有些壞處，比如，無聊、蟲多、掃灑疲累等等

住在蔥鬱的新英格蘭區，還有另一項惡名昭彰的缺點......

它，是，花粉熱。

就在我們越來越欣賞艾頓小鎮的清幽及美麗的同時，春天到了，百花齊放，連森林裡的每一棵樹也分批開花，迎風搖曳，初來乍到的人頗為陶醉，卻不知道這繽紛的背後隱藏著恐怖。一日，週末時節，全家出外覓食，發現停在樓下的車子，從車蓋到車尾保險桿、擋風玻璃至四面窗戶，輕輕的、薄薄的，佈滿一層黃綠色粉末，大的小的都不以為意。我邊坐進車邊想道，幾天前社區除草大隊的威力著實強悍，綠草的細末都能吹上車頂，而且家家戶戶的車輛雨露均霑，不過，也怪，洒得可真均勻。

回到家，老張的鼻子大發警報，涕肆縱橫，打噴嚏、咳嗽全來，老人家哎哎叫的窩在被子裡一個下午。我說，你該不會又感冒了？他答，可能是。我又問，總不可能是花粉熱吧？他疑惑，是嗎？我回他，車子上的那些粉該不會就是花粉？他仰天，啊～的一聲，大喊︰ 「不會吧？！我寧可感冒，也不要得花粉熱！」我笑他，「哇塞 ，人家都說剛來的人會免疫，總要待上幾年，習慣了這裡的環境，才會中彈，你才來半年，不會這麼敏感吧？」實則心裡擔心，要是一家老小都中了，那以後每年春天可不難受？

教會的一位媽媽，平時非常關心我們一家，幾個星期前，才淚眼朦朧、兩頰通紅的出現在週末的聚會裡，她說她住艾頓二十多年，是典型的花粉熱受害者，每年這時候都要搞一遭，吃了藥，還是鎮日淚流不止，上班、開車、買菜、聚會照樣進行。另一位媽媽則詳細解釋了一番，說新英格蘭區的樹太多，樹花開在葉子後頭，不容易看到，但是開花時可是一整片一整片的開，風一吹，飄散在空氣中，無孔不入。一般人住久了，多半會對某一兩種樹過敏（唯獨她先生十多年來好端端的、從來沒事），有人是對橡樹過敏、有的對楓樹過敏。所以，常會一陣子看到A朋友「哭」、過些時日又輪到B鄰居「哭」；除了雙眼水汪汪，花粉熱引起的癢，更是嚇人，有的人七孔發癢，夜裡癢到睡不著，更有人，癢到把眼角膜抓破。

我聽得背脊發涼，這位媽媽老神在在的總結道︰你別看這裡春天好美，都是眾人一陣「哭」一陣「抓」的，直到盛夏，繁花落盡，又哭又癢的現象才會告一段落。

老張聽我轉述，又見自己鼻涕飛揚，緊急操起吸塵器，全家上下狂掃一遍，然後索性把整間屋子的窗戶統統關上。那日華氏八十多度，門窗緊閉又不開空調，只有兩小風扇在角落虛弱的轉啊轉的，我跟孩子們的頭頂開始冒煙。我知道老張的痛苦，但是，才一下午，根本尚未證實自己是中了花粉熱？抑或是小感冒，這會不會太過激了點？媽媽碎碎唸了他幾句，轉身又把幾扇窗戶打開，在得到花粉熱之前，咱們先別中暑吧。

昨晚，雷電交加，氣象報告說會有大雨，果然，十點多，雨稀哩嘩啦的下了起來，孩子們好奇著雷聲及閃電，老張可是手足舞蹈，像土人祈雨般的讚說，「好耶好耶、下吧下吧，趕快把那些花和花粉統統打下來！」做太太的當然也跟著高興，至少，這樣一來，兩個孩子以及我們夫妻倆最近外出可以稍微安心一點。早晨，雨停了，我看著窗外，地面大大小小的水窪都鑲上淡黃色的邊，廢水道的鐵蓋子被染成黃綠，這場雨確實洗滌掉不少花粉。台語老歌雨夜花，歌詞形容女子的命運正如雨打花落般的悽苦無奈，寓情於景，對落花又憐又嘆的，在此處，全化為起立鼓掌的興奮，真可謂一種景兩樣情。

鄰居愛爾蘭媽媽在社區住了四年多，跟我在社區大門等著孩子們下課的校車回來，她說今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花粉，愛爾蘭沒這東西，她也是來了東岸才知道花粉熱的厲害，她和她的孩子去年深受花粉熱之苦，不過，吃吃過敏藥也還過得去。小鉛筆弟弟在一旁走來看去，抱怨著哥哥的校車怎不快來，旋又低頭想找根樹枝來當劍。我們的眼前是一大片綠油油的樹林，我望著樹、樹對著我，到底這黃綠色的花粉是哪一種樹所開的花呢？我歪著頭猜。

「是你嗎？」我問樹。樹，在微風中輕輕的搖擺樹梢，它彷彿在回答著，是又怎樣？不是又怎樣？..........